山水落下你眉间

曾许人间第一流

【花方】西海沉月·四十八


  

  如果方多病回到十年前

  只看过剧,私设如山

  TAG 时间回溯 未来的救赎

 

 

  方多病苏醒时,只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缓慢的倒退,他趴在一个人的背上,顺着柳岸河堤,慢慢的往回走。

  背着他的人步子很稳,走在拂过柳岸的春风中,纤细的柳枝就顺着风的方向柔软的摇摆着,一两枝垂落在河中,又泛起极细的涟漪。风也很和煦,漫卷而过时,撩起身前人的发丝,柔柔的缠在他的鼻尖。

  那人用一根木簪半束着头发,青色缎带斜搭在肩头,一身的青衣,几乎要溶进了春色中。


  方多病下颌抵在他肩上,双臂松松垮垮的环绕着他的肩膀,他头脑昏沉,尚还有些浑噩,目光落在河堤柳树新发的嫩芽上,张了张嘴,声音有些哑。

  他叫了一声“李莲花”。

  那人应了一声。

  方多病将那场漫无边际的白雾都忘了个干净,不记得许娘子,也忘了只身一人,握着一个微渺的希望,踽踽独行跋涉了漫长的时光,可他仍旧无端的一股委屈漫上心头,方多病吸了吸鼻子,把头埋在身前人的颈窝里,眼眶中泛出些热意来,又闷闷的低声叫了一句:“李相夷。”

  那人好像有点无奈,又很纵容的应道:“嗯,我在。”

  于是方多病满腹的委屈、十年的艰难连同初醒后的惶恐都被这句“我在”抚平,他突然就想起了无了和那棵歪脖子白杨树,还有漫天沉下去的云彩,他总觉得这些故事才刚刚发生在昨日,又仿佛过去好久好久,后来他醒在十年后的莲花楼里,说书人传唱着李莲花的故事,他们说他一封绝笔信,死于东海。

  他已分不清什么是现实抑或是梦境,他好像把什么都改变了,又好像什么都没能改变,菩提子真的确有其物吗,还是八十一盏长明灯下,他日夜枯守,无望之下的幻境呢。

  魂归来兮,魂归来兮,是何人魂归此处。

 

  可那又有什么要紧。

  他安静的靠在李相夷的肩头,两人垂落的发丝几乎缠在一处,他垂着眸,只能看到李相夷线条清晰的下颌与修长漂亮的脖颈。

  他想。

  那又有什么要紧。

  生也罢,死也罢,梦也罢,幻境也罢,他们如今总归是在一起了。


  日头不是很盛,风拂过涟漪送来青草的味道,李相夷的步子很稳,他们走在柳树的垂荫处,影子缠在一处,河边有三五妇人束着袖子拿着木盆在浆洗衣物,日头斜照,水光粼粼,如同盛满的星河。有个侧坐的妇人举着洗衣杵锤着腰擦了擦汗,打眼瞧见二人,笑呵呵的招呼了一声:“方大夫。”

  方多病有些茫然的抬起头,一时不知该不该应,就听到耳旁传来声音。

  李相夷点了点头,叫了一声“张婶”。

  张婶欸了一声,这才瞧见他背后的方多病,她与方多病对视一眼,放下活计惊呼了一声站起身,拿腰间的围裙擦了擦手,往这边走了两步,惊叹道:“醒啦!”

  李相夷颔首,声音又带了三分柔软的笑意:“醒了。”

  张婶合十念了两声“菩萨保佑”,又笑道:“婶子说过,方大夫您这样善心的大好人,一定能守得云开见月明!”

  方多病茫然的趴在李相夷肩头,看他二人寒暄了两句,他左手攀着李相夷的肩膀,袖口微微垂落,露出半截儿剑穗串着的念珠来。

  他余光扫过,怔愣当场。

  李相夷寒暄了几句告辞,背着方多病慢慢的往回走,他把重心放在一侧,抽出一只手,轻轻的拍了拍方多病的后脑勺。

  一如那夜禅房初见,豆光烛火下,李相夷解了残棋死局,将棋子扔回棋篓,笑着拍了拍他的后脑勺。

  风暖日熏,春色浓浓,他背着方多病,弯了弯眉眼,问道:“方小宝,我是怎么教你的?兵者,诡道也。”

 

 


  李相夷曾经从未觉得,从云隐山赶到普渡寺有这么这么远。

  日头越落越急,他追赶着落日,如一阵风疾驰在路上,在天边挂上第一颗星子时,撞进了普渡寺的山门。

  李相夷头晕目眩,只觉得经脉里的内力流转几近枯竭,他撑在普渡寺门口朱红色的廊柱上,难以克制的吐了一口血。

  山间先是传来一声鼓声,而后是悠长的钟声,云开月明,星辰在天,他撑着廊柱正要迈入普渡寺的大门,便见到山间小道上,有个老和尚踩着月华,背着人往山门处走。

  李相夷头一次这么狼狈,他衣领上都是斑斑点点的血迹,发冠凌乱,满面风尘,甚至连少师都未带在身旁。

  他眼眶有些红,扶着廊柱站直身望向无了,咬着牙哑声道:“给我。”

  方多病脉象弱得要命,他浑身都是血,指尖冷得像冰,几近没了呼吸。李相夷靠坐在普渡寺门口,胸肺间如同燃起了一把火,他抿紧了唇把人抱进怀里,温热的指尖搭在脉门上,好一阵子才感受到一次微弱的跳动。

  李相夷陡然松了一口气,他往后靠在山门上,将方多病的脑袋小心的枕在心口处,好让他不至于太难受,而后一手按在方多病的后脑,一手搭在手腕处,极仔细的等着第二次跳动。

  天边明月高悬,星辰漫天,澄净如洗,钟声之后,山门内又遥遥传来诵经声,那诵经声与普渡寺经年不散的佛香溶在一处,冲淡了李相夷鼻尖的血腥味。他仰着头,看明月慢慢爬上天边,喉结滚动,哑声道:“我四处求取世外之物好救他性命,却忘了这处方外之地,与你这方外之人。”

  “他来时,身无长物,丢了剑,也没有银子,只好借你的僧袍。可那颗念珠,与念珠上串着的剑穗与头发,却仍旧好好呆在他的手腕上。”

  李相夷唇上都是干裂的痕迹,说话间呼出的气息都带着血的味道,他自嘲一笑,“枉我自诩世间绝顶,自负张狂至极,总觉得天意可逆,却一叶障目。”

  “天意……可逆……”他扯下腰间挂着的那个盛满碧茶之毒的小瓷瓶举到眼前,玉青的瓷瓶在月光下泛着莹润的光泽,“我本是已死之人,逆天改命,为何要折损他人寿数,若有报应,也应加诸于我身。”

  无了的僧袍也染了血,站在一旁合十叹了一口气:“八苦炽盛,世人难解,即便李门主用自己的命救活了这位施主,也不过是让他白白经受这遭逆流之苦,得到后又失去,他人生漫长,又如何能解脱?”

  李相夷抱着方多病,他下颌抵着方多病的头顶,几乎要将他揉进自己的骨血里。他仰头望着圆月高悬,月光在他身上洒下薄薄的一层清辉,照着凌乱的鬓角和唇上的血迹。

  他缓慢的眨了眨眼,眼眶通红,终于落下泪来。

  “我答应过他,李相夷是天下第一,天下第一是不会死的。”

 

 


  “后来,”二人回到了莲花楼,李相夷小心的托着方多病的脚踝,替他脚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上药,方多病有些耳热,下意识缩了缩脚,又被牢牢的按了回去。

  李相夷仔仔细细的拿药膏抹着伤口,轻描淡写的道:“后来我去普渡寺找到了你,菩提子虽然碎成了粉末,但总归还有点东西,我吃下了它,逐渐的有了一些十年间的记忆。”

 


   

  李相夷背着方多病下山时,月亮已经爬上了山顶,他不知前路如何,只感受着身后冰凉的体温,心沉到了谷底。

  方多病到底还能活多久,他不知道。

  而世上唯一与他有些许联系的东西,也只有那个碎成粉末的菩提子。

  李相夷吃下菩提子时,只觉得自己或许快要疯了,可他在混沌的梦里,窥见了一二未来。

  后来,他仍旧与笛飞声赴了那场东海之约,他浑身是血的从海里爬上来时,方多病挂在腰间的荷包,亮了一条微弱的细线。

  云彼丘跪在四顾门前痛哭,言说自己为门主种下碧茶之毒,四顾门分崩离析,百川院横空出世。

  世人都说,李相夷死了。


  他伤痕累累的从海里爬起来,借着从梦里捡来的一二零星的记忆,学着种地,学着煮饭。他丢了剑,也不再穿锦衣华服,拿木簪束发,一身的青衣布衫,撩起袖子,敲敲打打盖了一座莲花楼。

  他改了个名字,叫李莲花,学着做了一名大夫,出诊费不贵也不便宜,每次五两银子。

  后来他还养了一条狗。

 

  人心总归难测,冥冥中自有因果定数。十年后,销声匿迹的浮屠三圣又打着南胤的旗号作乱,连泉仍旧听信了美貌娘子的话想要杀害自己忠心的属下,被救下的姑娘们拜谢笛飞声后,重新在江湖中传扬起了女宅的名声,而拜师刘如京的郭祸,也回到废弃的采莲庄养起了莲花。

  大幕拉开,各表一方,世事尘埃落定后,他牵着一匹马,遇到了肖紫衿。

  断剑,坠崖,小舟从此逝,江海寄余生。

  李相夷灯下落笔,信件流水一样送出,世人便传唱起了或真或假的故事。

 

  他做了一个局,请天下人入彀,瞒天过海,为的是救一人性命。

  

 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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  写在后面:很抱歉迟到了这么久,最近遇到了一件非常糟糕的经历,近两天才调整好心态,本来想以这篇章完结,想了想还是太过仓促。

  最后还会有一章收尾,然后赶一篇除夕联文,会尽快调整好状态给大家一个好的结局。新的一年,大家新年快乐,要多多的爱自己。

  第一个十年,李相夷被迫成为了李莲花,第二个十年,李相夷心甘情愿做了李莲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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