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花方】江湖再会·八
李莲花提着一尾鲈鱼，遛达到了皇宫内院。
鲈鱼还是鲜活的，在竹篓里偶尔挣动两下，李莲花轻功刚落地，它就拿鱼尾巴不满的拍了拍竹篓。
声音不小，在空荡荡的书房内很明显，惊得伏在案前的皇帝下意识抬头看过来。
李莲花只得尴尬的用内劲震晕它，朝惊诧不已的九五之尊笑了笑。
“陛下，别来无恙。”
皇帝骇了一大跳，后仰着身下意识想要叫人，但最终，他还是冷静了下来，只是扶着桌案的手青筋紧绷着，冷着脸问道。
“李相夷，你居然没死。”
“草民并非诓骗陛下，当初境况，十死无生，阎罗殿前走了一遭，只是心有挂念，侥幸活下来罢了。”
“那你还敢出现在朕的面前！”皇帝又惊又怒，“朕是因你那株忘川花，和你必死之言，才宽赦那方家…”
“陛下，”李莲花温和截断他的话，“正是因为草民信守与你的承诺才出现在你面前，李相夷已死，这是不会变的事实。现在站在这里的，不过一介普通乡民罢了。”
他顿了顿，面上表情无奈又温柔，“草民本意日出而作、日入而息，从此不涉世事，隐居至死。奈何挂念之人心在江湖，草民少不了伴他左右，李相夷虽死，但或有风言传出，若上达天听，还望陛下海涵。”
皇帝咬牙，“若朕不海涵呢！”
李莲花站在原地，一只手提着装鱼的竹篓，一只手负于身后，他就像一个买鱼之后和偶遇的邻居闲话家常的普通百姓一样，站在深宫内院，面对着天下至尊，很温和的笑了一声。
“陛下，您只能海涵了。”
李莲花提着鱼走出城门时，很担忧的晃了晃竹篓。
那条鲈鱼不知是真晕还是装晕，还是这么久已经渴死了，在竹篓里翻着死鱼眼一动不动，直挺挺硬邦邦躺着。
天下第一李相夷愁眉苦脸注视着竹篓里的鱼，唉声叹气，只恨弄不懂鱼的经脉，不能给它渡些内力续命，只怕带回云居阁时，鱼已经不新鲜了。
李莲花摸了摸腰间的铜板，买了鱼后已经不够再雇一匹马了，他望着午后的烈日，任命的足下运劲，轻功往回赶路。
方小宝兴许快回来了。
方多病带着一身风尘仆仆撞入云居阁时，笛飞声正无聊到坐在梧桐树下看一群蚂蚁打架。
方多病路过他时，到底没忍住扭头驻足，好奇问了一句。
“阿飞你在看什么？”
笛飞声杀气腾腾，“为何这只蚂蚁最大最壮，还打不过对面这只稍小些的？！”他冷哼一声抬高音量，“李相夷，今日又是我输了！照例，洗碗归我，劈柴归我。”
方多病的目光落在柴房门口码得整整齐齐方方正正的柴堆上，不可置信，“你们也太幼稚了吧！”
“你懂什么，”笛飞声站起身，一脸不可一世的坐到柴房门口，握着斧柄花哨的挽了一个花，开始非常认真的劈柴，“蚂蚁打架，不光要看身形大小，还得看它的口器、触角和腿，是极考眼力的事。”
他信誓旦旦的劈着柴，“本尊明日一定能胜李相夷。”
“……”方多病扭头进冒着白烟的厨房寻李莲花去了。
李莲花执剑的手拿着菜刀，手腕翻飞，案板上的鲈鱼身上就出现了极为工整漂亮、一模一样的花刀，他左手往锅里很随意的扔着各式各样的调料，扭头冲方多病笑了一下。
“回来了啊。”
方多病感觉骨头都轻了几斤，脸上挂着不自觉的笑意，眼眸亮晶晶的，蹭到跟前去。
“回来了，李莲花你在做什么？”
李莲花没有回答他，锅里的辣椒呛的厨房里都是辣味，但他鼻子动了动，眼眸危险的眯起，目光落在了方多病的头顶。
“你身上，”李莲花倾身靠近，在方多病脸侧和颈侧嗅了嗅，而后抬起脸，面上表情越发严肃，直勾勾看着他，“为什么会有这么重的脂粉味儿？”
方多病被他突然的动作吓得一惊，杵在原地不敢动弹，耳畔有清浅的呼吸掠过，他面上不受控制的发烧，呆愣了一瞬才反应过来。
什么脂粉味？方多病先是没来由有些心虚，侧头闻了闻自己，并未闻到什么异样的味道，而后突然想到夜入玉香坊一事，眼神便有些游离。
“为了解决小远城之事，我昨夜乔装改扮，去了一趟…青楼，”方多病不知为何紧张的要命，磕磕巴巴的解释着，“也没去多久，就…就洒了点钱，然后就被迷晕了。”
“迷晕？”李莲花眉头皱得更紧。
“不不不，不是，”方多病更急了，“我只是假装昏迷，而后混进了牛马帮的残党里，压根就没在青楼呆多久！”
李莲花幽幽看了一眼方多病，这一眼看的方多病后背发毛，他挥了挥大铁勺把方多病往出赶，“一身灰，快去洗洗，洗了吃饭。”
方多病一身水汽坐在桌前时，李莲花正把最后一盘炝炒小白菜放上桌，他看了一眼方多病，然后手腕一转，将那盘清蒸鲈鱼挪到方多病跟前，落座在他身侧。
方多病夹了一筷子鱼，舌尖绽出极度的鲜香，鱼肉软嫩爽口，他眼眸噌的亮起。
“李莲花，这鱼做的很好吃诶！”
“那是自然，”笛飞声看了一眼离自己最远的鱼，凉凉开口，“这可是李相夷跑了几十里路去买的，能不好吃吗。”
方多病咧开一个傻兮兮的笑，侧头去看李莲花。
“你怎么知道我要回来？”
李莲花夹了鱼腹最软嫩的一块肉放进方多病碗里，淡淡一笑，“我什么不知道？”
其实李莲花确实不知道方多病什么时候回来。
只是他觉得，方多病赶回来见他的心，也应该和他等待方多病回来的心一样急迫罢了。
吃过饭后，笛飞声任劳任怨的去洗碗，方多病把李莲花拽进房里，给他看自己从山下带的各式口味的糖果。
“事情的经过大致就是这样，”方多病一边讲着此次见闻，一边剥了一枚糖递给李莲花，又给自己剥了一枚。他看着李莲花很乖的把糖放进嘴里，腮帮子鼓起了一小团，内心被满足感充斥着，只觉得没有比这更快乐的时间了。
方多病讲完来龙去脉，撑着头眼睛直直的看着李莲花，笑意盈盈，“怎么样李莲花，我是不是特别厉害，这么快就处理完这件事。”
“方小宝那肯定是最厉害的了。”李莲花极为捧场的竖了个大拇指。
方多病洋洋得意，他眼珠一转，起了揶揄之心，竖起自己的右手食指长长叹了一口气，“只是在打斗中，手指不慎负伤，手不能提，望盼关照——”
李莲花垂眸看着白嫩嫩的食指，指甲圆润，指腹还泛着薄红。他握住方多病手腕拽向自己，低头将指尖含入口中，吮了吮。
李莲花抬头看向红透了的方多病，笑问，“还疼不疼？”
方多病心如擂鼓，脑子里短暂空白了一瞬，脸颊如同发烧一般一瞬间通红一片，被问得如同针扎一般从凳子上跳起来，磕磕巴巴的转身去翻他的包裹。
“我我我…我还给你带了件东西回来。”
他再转身时面上已强制镇定了下来，只是手脚都软，同手同脚的走了两步坐了回来。
李莲花打开木质盒子，里面安静放置着少师剑柄和断裂的三截剑刃。
“李莲花，我就算被你丢下十次，百次，千次，也还是想回到你身边来，”方多病趴在桌上，侧着头看着李莲花，眼神温柔的要命，他伸手握住了李莲花放在桌上、细微颤抖着的指尖，“我想，少师和我的心情应当是一样的，就算以后再不能被你握在手里，它也想回到你身边。”
李莲花沉默的望着少师，无意识握紧了对方的手。
他想。
他得到了至亲至爱的宽恕。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写在后面：
应该只剩最后一篇来收尾了，如果写的快，希望能在明天之前传上来。
附赠一个小剧场～
李莲花：我为你买鱼，没有银钱，几十里地只能轻功赶路来回，你却在青楼一掷千金，裹了一身的脂粉气跑回家。好气啊，但又舍不得骂你，更气了。
评论(95)